SARS(非典型肺炎)与COVID-19(新冠肺炎)属于同一家族姊妹,但两者在结构和氨基酸构成上存在一定的差异,这导致了病理的变化。
中国著名病理学家、南方医科大学病理学教授丁彦青日前在接受南方日报专访时表示,COVID-19与SARS导致的机体病理变化大致相同,但SARS肺部病变更严重,COVID-19有更多的支气管栓。这就提醒临床医生,对于重症病人,需要先清除支气管栓里的物体,在保持气道通畅之后,再进行氧疗。
“肺部与免疫系统是两种病毒主要的靶器官。”丁彦青说,COVID-19传播性最强是在出现症状后5天内,往后传染性就会变弱。这可能是因为病人出现抗体,失活的病毒没有传染性。
COVID-19存在更多支气管栓
南方日报:SARS和COVID-19的区别是什么?
丁彦青:第一个区别是,SARS的肺部病变比COVID-19严重。对于COVID-19,很多人肺部有肺梗塞。血管被血栓堵塞后,血液无法抵达局部,导致肺组织坏死。在COVID-19病例中,发生肺梗塞的病人更多。
第二是COVID-19的传染性比SARS强。虽然它和SARS共同的受体ACE-2只有4个氨基酸发生变异,但COVID-19传染性比SARS强100倍。
南方日报:在肺部病变上,两者的区别是什么?
丁彦青:虽然肺泡Ⅱ型上皮细胞都能与病毒发生反应,但SARS的反应比COVID-19重。所以,在肺泡腔内,充满大量脱落的Ⅱ型上皮细胞。要知道,肺泡壁上的毛细血管是负责进行气体交换,如果肺泡腔内充满了脱落的Ⅱ型上皮细胞和渗出的单核巨噬细胞及大量液体,导致肺组织有效呼吸面积减少,人体就会出现呼吸困难。这就提醒临床医生,在救治时,要给够充分的氧气,只有氧气进入肺泡,人体才能把二氧化碳呼出去。
南方日报:在早期关于尸体解剖的相关报道中,肺部黏液栓是一个高频词。对此,您怎么看?
丁彦青:我不同意这个说法。不能叫黏液栓,叫支气管栓更合适,因为其主要成分是渗出的炎症胞,脱落的上皮细胞,还有一定量的黏液,这些物质混合在一起共同构成栓子。这一发现直接改变了临床救治方案的改变,提醒临床医生要主动清除固状物,这比上呼吸机还有效。
南方日报:这就是后来说要先吸痰再上呼吸机的原因吗?
丁彦青:是的,通道打通了,呼吸机才能发挥作用。
南方日报:在病理观察中,您还发现了什么?
丁彦青:在光学显微镜下,我看到一个圆球状的东西,这种物质就是病毒包涵体,它是确定病毒感染的重要病理学证据。在SARS没有确定病原体的时候,我们就是靠这个确定SARS是病毒感染而不是衣原体,在SARS尸体解剖中发现较多的病毒包涵体,但是在COVID-19,病毒包涵体没有那么多。在我所接触的COVID-19尸体解剖标本中,病毒包涵体并不多见。
COVID-19传播性最强是在出现症状后5天内
南方日报:关于病毒的传染性,科学界是否有新观点?
丁彦青:《自然》杂志上有一篇文章提到,COVID-19传播性最强是在出现症状5天内。SARS是出现症状后7—10天。这意味着,COVID-19病毒浓度表现最高的是第5天,往后传染性就会变弱。这可能是因为病人出现抗体,失活的病毒没有传染性。
这篇文章是德英两国科学家联合发表的。虽然是预测,但有一定依据:5天后分离出来的病毒,活性很低。我是认同这一观点的,从病毒本身和致病性来分析,COVID-19存在肺泡壁的改变,但SARS肺泡壁变化并不明显,但部分病例出现出血和水肿。
南方日报:我们留意到,您发表文章中谈到了病毒对免疫系统的破坏。
丁彦青:肺和免疫系统是SARS和COVID-19共同主要攻击靶器官,主要表现为淋巴结及脾脏灶状及片状坏死,淋巴细胞明显减少。COVID-19同样有这种表现,但是不如SARS明显。
南方日报:为何有些轻症病人会突然转重,甚至死亡?
丁彦青:我认为,这是失控的炎症反应——细胞因子风暴所致。多种细胞因子在短期内大量分泌,可造成多种组织和器官损伤,使机体发生多器官衰竭甚至死亡。
细胞因子风暴还带来另外一个问题,还会引发一氧化氮的大量释放。它会进一步稀释血液并破坏血管。这些因素综合起来,把血压降到了危险的水平,所以患者不是死于失血,而是死于某种类似严重感染性休克。
南方日报:对于救治,您是否有一些建议?
丁彦青:我认为,早期抗病毒,中期至后期防风暴。抗病毒可采用目前推出的瑞德西韦及抗病毒中药及对症处理。一种是维护状态,一种是杀伤状态,但是现在没有特效药,所以是做不到。
南方日报:针对目前广东的疫情状况,您有何建议?
丁彦青:防控还是老办法,包括严格的隔离措施和有效的核酸检测。其实,相比于咽拭子,病毒含量最高的是痰,建议可进行痰液检测。其次进行抗体检测,只有两者相结合,才能完成确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