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月14日晚,通识教育部与博雅书院联合举办的“通识讲坛”第34期讲座,在顺德校区国际会议厅如期开讲。中山大学人类学系赵萱副教授和大家分享了他正进行的研究:《从“共同”到“独异”——巴以社会的人类学思考》。
赵老师通过在巴以世界长达15个月的田野调查,为我们看待巴以关系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角度,引导我们思考:有没有可能,这个冲突不断的地方其实是一个社会,而不是两个主体?如果可以作为一个社会,那这是否是一个可以和平相处的社会?
接下来,赵老师从三个角度为我们解析了巴以冲突的根源。
一是从“先民”叙事的角度,讨论谁是争议之地最早的居住者。对此,巴勒斯坦学者纳迪姆·鲁哈纳概括说:“一群生活在其故土的人(巴勒斯坦人)和一群来自世界其他地方的人(以色列人)发生了冲突,因为后者信奉的思想认定这片土地专属于他们,这就是双方对抗的本质。”
二是“圣地”叙事的角度,这是基于神圣叙事与文本阐释,有关神圣与世俗的宗教版本。《旧约》中上帝将耶路撒冷地区作为犹太人的“应许之地”,然而公元70年罗马人毁灭耶路撒冷,圣殿被毁。基督徒认为犹太人已经失去了上帝的恩宠,犹太人和上帝的“旧约”失效,基督教的“新约”时代开始。此后,穆罕默德建立伊斯兰教,他认为圣殿被毁证明上帝收回了他对犹太人的祝福,并将它赐福给伊斯兰教,他也将耶路撒冷作为圣城。围绕“圣地”叙事,产生一系列宗教引发的冲突。
三是民族国家版本:这是基于现代历史编纂学,有关民族主义和领土国家的现代主义版本。在以色列的叙事中,他们描述了犹太民族经过几个世纪的反犹迫害后,对自由和自决的追寻,他们从“流散”走向“回归”,以期在故土上建立一个主权独立的犹太国家,并在纳粹于二战期间杀害了600多万犹太人后最终实现了复国的目标。以色列人很少注意到故土上另一个民族的存在,主流叙事强调了己方愿意让步并实现和平,但另一方却一再错过这样做的机会,于是以色列只能被迫斗争。而在巴勒斯坦人的叙事中,他们形容自己是这片土地的原住居民,他们讲述的是一个抵抗外国侵略者的故事。
“两国方案”是指通过建立两个民族国家最终解决巴以问题,其具体目标是,通过国际协商的手段,基于族群、信仰以及政治传统的一致性与连续性,在当前以色列和巴勒斯坦所在的地理范围内重新划定领土与边界,从而分别建立一个犹太民族国家与一个阿拉伯民族国家。这是国际社会解决此类争端的通行方法。然而多重叙事的存在,使国际惯例无法在巴以冲突中奏效。赵老师认为民族国家的视角,忽视了普通阿拉伯人和犹太人、以色列人和巴基斯坦人在实际生活中的相处,以及在日常生活、语言和文化方面的相似性,忽视了他们不仅是敌人,还是邻居的现实。
随着以色列定居点的不断扩张,巴勒斯坦的领土碎片化的倾向越来越严重。因为巴勒斯坦经济比以色列落后很多,所以大量的巴勒斯坦人希望到以色列学习、就业、就医;而以色列要在共处中对巴勒斯坦进行管理和控制,注定不能光采取简单粗暴的手段。
赵老师在田野工作期间,注意到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相处的许多有意思的现象,他将之概括为:巴勒斯坦人和犹太人互为整体的“巴以社会”与不可或缺的“他者”。一方面,犹太人在安息日不得用火和电,那当他们需要开电、关电的时候,就需要找“异教徒”进屋帮忙。社区中最容易找到的异教徒非巴勒斯坦人莫属。在安息日给犹太人帮忙再被“轰”出门,是许多巴勒斯坦人都有过的共同经历。这个案例体现了犹太人合法性的“一”需要以“多”为基础,这个“一”是一元的神圣时间和空间;而“多”是边境情境下的多元可能。另一方面,很多巴勒斯坦人在犹太人的机构工作,担任厨工、保洁、司机、搬运等工作。厨工制作的食物,必须等待犹太拉比投放作料才能成为符合犹太人要求的“洁净”食物,符合神圣范畴下的食品安全,以供病人食用。这个案例体现了作为生产性的“多”(异教徒的工作)需要通过“一”(犹太人的监督、拉比的食物“圣化”仪式)而释放,从而实现开放。
赵老师指出:我们要定义的巴以社会,它是这样一种范式,内部充满张力和异质性,但总有这么一种技术,使之在“多”和“一”之间不断进行调整。也许我们可以用这样一种视角,即在独异性前提下,追求共同性。我们可以将巴以社会当成一个样本,如果能在一个社会内,通过新的联结方式解决冲突,也许这经验将可用于讨论人类命运共同体、世界社会这样的话题。
讲座结束,同学们就“如何与不喜欢的人相处”、“如何看到媒体呈现的巴以冲突”,“巴以社会的解决方案,可能对人类命运共同体产生哪些启发”等话题,与赵老师进行了热烈的互动。